天天游戏在风景秀丽的三江侗族自治县行走,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被一种造型独特、保留有古代越人“干栏式”的侗族木构建筑吸引。那鳞次栉比的侗族民居吊脚楼,巧夺天工的风雨桥,造型独特的鼓楼、寨门、井亭、凉亭等,无论从何种角度欣赏,都个性鲜明。
当你走近细细品味这些侗族木构建筑时,会发觉这些结构复杂的巨大建筑竟然没用一根铁钉!与侗家人攀谈后,从他们口中得到的答案更让人称奇:侗族的木构建筑,不仅不需要铁钉,就连图纸都不需要,侗族掌墨师(即建筑师)仅仅凭借画着特殊符号的半边竹片和两扎五寸左右的竹签,就能平地立高楼,且历经风吹雨打仍不偏不倚、屹立不倒。这精湛的手艺和奇特神秘的建筑方式,无不让人惊叹,引人一探究竟。
居住环境的不同,人们修建的建筑也会有所不同。比如沙尘滚滚的黄土高坡,人们挖出窑洞避风挡沙;适宜游牧的浩瀚草原,人们制出帐篷以方便搬迁;在侗族,人们“依树积木,以居其上,名曰干栏”。
侗族同胞一直居住在湘、黔、桂、鄂的山林田垌间,这一地区,长期以来森林资源十分丰富,特别是漫山遍野的杉木林,为干栏建筑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与古代百越诸多同根生的民族一样,侗族先民就地取材天天游戏、依山就势创制了顺应南方地形、气候的木构干栏建筑,并在长期的历史时期内不断光大发展,从而使侗族的木构建筑工艺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也使侗族的木构建筑自成体系,形成了本民族的独特风格。
除了用于居住的木楼,每一个侗族寨子里必有鼓楼。侗族人有“未建寨先建鼓楼”之说,它高耸于村寨中,是侗寨的标志,一村一座,或一寨多座。寨中的各种活动如联欢议事、制定村规、迎送宾客、婚丧嫁娶等都在鼓楼中进行,因此,它是侗寨社区的中心,是寨子里最复杂、最讲究的建筑。
鼓楼的层数必为奇数,因为侗族先民认为奇数为阳数,寓意吉祥;而楼体必为四边形、六边形或八边形的偶数,飞檐重叠、层层而上,象征阴阳平衡,子孙兴旺。三江鼓楼,高42.6米,有60根柱头着地,27层瓦檐,是目前世界第一的鼓楼。三江的另一个世界第一,是横跨在浔江上的三江风雨桥,三江风雨桥长368米,宽16米,有7个桥亭,堪称世界第一风雨桥。
这两座“世界之最”建筑的内部,看上去全然是一座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复杂迷宫,挑枋竖瓜,榫栓穿合,密扣无隙,加之画栋雕梁,集民间建筑、绘画、雕刻艺术于一体,达到了建筑艺术上的高超境界。这不禁让人发问:侗族工匠们究竟是如何在完全不使用一钉一铆的情况下,搭建起结构如此复杂的建筑,甚至赛过水泥钢筋,使建筑屹立百年而不朽不斜的?
如果你仔细观察鼓楼,会发现它的外形像是一棵巨大的杉树,这与侗族人喜欢杉树,崇拜杉树有关。杉树具有不怕虫蛀、防腐的特质,所以侗族建筑几乎全都采用杉树作为木头原料。如何搭建如此良木,就是揭开侗族建筑屹立不倒之谜的关键。
走进鼓楼,纵柱林立、横枋层叠,枋柱间又纵横交错,让人眼花缭乱。4根粗大的杉木伫立其中,作为主承柱从地面直通楼顶,主承柱之间用穿枋连接成一个长筒形的井架。在四根主承柱包围中,又用8根或12根穿枋连接檐柱。檐柱的不同排列,构成不同的平面,鼓楼越往上层越收敛,利用这种逐层内收的梁枋和设置的檐柱,瓜柱作支撑,层层挑出楼檐,从而构成了自下而上、逐层内收的横穿直套的枋、柱网。这种主承柱和檐柱的结合,不仅为鼓楼建筑整体打下主要网架,还能令鼓楼更为稳固。
风雨桥和鼓楼一样,也是以杉木凿榫衔接,顶梁柱拔地凌空,排枋交错,上下吻合,充分应用了杠杆原理,层层支撑而上,多达十几层的屋檐又很好的平分了重量,使得建筑数百年不朽不倒。
如今,鼓楼越来越高、风雨桥越来越长,传统的侗族木构建筑技艺也在不断刷新纪录,而这巧妙卓绝的营造技艺仍然长盛不衰,无怪乎郭沫若先生在赞美程阳风雨桥时说:“重瓴联阁恰神巧,竹木一身坚胜铁。”
侗族建筑挑枋竖瓜,榫栓穿合,密扣无隙,加之画栋雕梁,集民间建筑、绘画、雕刻艺术于一体,达到了建筑艺术上的高超境界。梁克川 摄
据说,当年程阳桥被特大洪水冲垮大半需要重建时,外来的建筑大师们连设计图纸都尚未画出,侗族的木匠师傅不用设计图纸,仅凭一根香竿、一把竹签就将规模宏大、建造工序复杂的程阳桥重建完毕!这着实令那些外来的建筑大师大跌眼镜、匪夷所思却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结构如此复杂的建筑,工匠们却无需图纸作指引,全赖有一个知晓其中“奥妙”的侗族掌墨师。
掌墨师,是侗族建筑工程的“最高统帅”,在侗族人民眼里,他们还是与神灵沟通的使者,给村子带来福祉,赋予这些侗族建筑以灵魂。
曾经有一个古建筑研究者不解如何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施工,便向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传承人杨似玉询问,杨似玉也不避讳向外人讲述“绝技”,他说:“先用小圆木、小竹片和小竹签按比例建好模型,再在每根小竹片上记下尺寸和数据。模型建好后,拆掉,把小竹片用绳子扎起来,交给建筑工匠,工匠们按照小竹片上的数据就可以施工。”
在拿到一个修建项目之后,掌墨师需要先丈量地基,根据地形确定建筑物的基本框架,再将竹子刮去青皮,用曲尺、竹笔和凿刀,把成百上千、长短不一、大小不等的柱、瓜、梁、枋、板、眼等构件的尺寸和大小都一一准确刻写在上面,制作成“香竿”(或称“丈竿”)。不论是再高大的鼓楼,再长的风雨桥,只要有了这一根小小的香竿,构件和榫眼就算再多,下墨也会准确无误、分毫不差。因此只要通晓计算和刻画香杆,就等于掌握了这一近似奇门遁甲般的建筑妙术,即使没有图纸,也能得心应手地竖屋建房了。
掌墨师会将“香杆”交给建筑工匠们,工匠们只需将刻画好的各类零部件用手锯、凿子、斧头、木刨及长头控镐在“木马”上制作出来,最后将各种部件在现场巧妙精密地组合搭建起来,一座令人折服的鼓楼或是风雨桥就建成了。
侗家的汉子们,白天都是耕田种地的“泥腿子”,建屋时就变成了能工巧匠。他们根据环境、地势、气候、材源等实际情况,不仅发明了香杆、竹签、天锤、锛等一套特殊的建筑工具,还发明出一种有如天书一般的建筑符号:ㄋ(前)、∨(上)、井(梁)……这便是除掌墨师和工匠外无人能识的13个侗族建筑符号——“墨师文”。“墨师文”在师徒间口口相传,世世代代一直沿用至今。
就是这样,百里侗乡那些“工程无设计图纸”“工程师无资质认证”“工程竣工无验收”的“三无产品”,却创造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让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扬名千古。
侗族同胞是天生的艺术家,侗族工匠精湛超群的建筑技艺使得侗族木构建筑作为侗族文化的象征之一而蜚声海内外。鼓楼的高耸和风雨桥的舒展,共同构成了侗寨建筑的特殊艺术风貌,与侗乡的淳朴民风浑然一体,展现出侗族文化和历史,充溢着浓厚的民族性及地方性,是中华古典民族建筑中的一枝奇葩。
令人担忧的是,目前由于侗族建筑工匠后继乏人,木材来源匮乏,加之木构建筑防火能力极弱,易损毁而难再生,侗族木构建筑及相关技艺存在着延续的危机。无疑,只有加强抢救和保护工作,才能使绝妙的侗族木构建筑技艺世代传承下去。